之俊

所思在远道

【季然 诚方】《逆流》

Warning:相关专业知识都是我杜撰的,多cp,本故事纯属虚构。

明诚一身西装革履出现在事务所门口的时候,等候多时的记者像是闻到蜜的马蜂乱嗡嗡的全都扑了过去。长短方圆各不相同的话筒争先恐后的往这个炙手可热的金牌律师身边靠近。明诚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但比起以往不苟言笑的模样当下微微蹙眉更是有点怒而不发的意思,他从司机手里接过了公文包,然后目不斜视的拨开逆流的人群一步步踏上了台阶。

“请问411案件您是怎么看的呢?”

“据可靠消息透露被告已经花高价聘请了您作为此次的辩护律师这是真的吗?”

“作为从未败诉过的记录保持者您对这次的诉讼有多大把握?”

“您是真的要站在肇事者那边试图包庇纵容不法分子吗?”

 媒体人喜欢挖掘各种有用信息,字字犀利中最擅长是捕风捉影,一根笔杆子能把事实添油加醋颠来倒去。明诚摸爬打滚混迹多年早已深谙此道,对此他保持缄默只淡淡说一句无可奉告。偏有人顺着他的话爬批评他这轻飘飘一句明显敷衍,于是半不服气半恐吓他作为相关知情人士应当有告知群众真相的自觉。

明诚听此脚下慢了半步,只对着人群里这个义愤填膺的小姑娘瞥了一眼,半晌才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对待新人总是多几分包容,拿工资吃饭不容易,懵懂无知一腔热血更是不易,但远不够到让他动摇恻隐之心的地步,相反他很乐于挫人锐气。

“你是干新闻的,如果你认为无可奉告可以成为新闻头条,那么您照登好了,我不关心这个。”

阳光刚好,照的这个英俊的男人五官立体似刀刻玉砌,整个人倜傥如画,偏偏又冷又傲,凭端生出几分疏离淡漠不食烟火。而他话音刚落,不等人反驳警卫就上来将一干人等全数拦下。与此同时正厅里挂着一座老式垂钟,秒针刚爬过就咚咚的敲出声响来,庄严肃穆,悠悠扬扬的从明诚脚下的这块土地飘出去老远。

外边风和日丽好天气,但对于某些人来说硝烟才刚刚开始。

明诚进办公室的第一句话就问,“李熏然那边松口了吗?”坐在沙发上的梁仲春依旧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连着熬夜双颊本就不多的肉看上去都少了几两,整个人蔫了吧唧的,烟灰缸里面的烟头积了大半,光是焦油的味道就能直接把人溺死了。

“老样子避而不谈,没法提取证词我们就是通天本领也没用。”梁仲春戳了戳一边的拐杖,眼眸长久未动有些生涩,让他看向明诚的时候一恍惚觉得这小子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烦。这可倒是稀奇,两人合伙创办事务所的这几年大小案件无数,难缠的人物更是拿广告牌登出去都要排老远。倒是头一次见他这么为难的。

梁仲春虽然年纪一把,家里外面加起来也有几个,到底耐不住八卦打趣道,“难不成是你哪个不懂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麻烦拉。”末了还颇有经验的指点道,“还是不能太宠着呀。”

明诚哼了一声没接话,视线落在桌子上厚厚的一沓材料上。翻弄间手里还捏着一枚打火机,指腹贴着来回摩挲,时不时拨开金属盖,磁铁与线圈运动擦的一下窜出不高不低的火苗来。仿佛要把那二寸照片上的人给一起烧掉似的。

梁仲春自诩人精,到底也不知道明诚对那些胸大无脑的不感兴趣,他也从来没正正经经宠过谁,如果有的话,在他的记忆里还能勉强算上一个。可是现在他自己也相当迷茫,接到的案子是自己前男友还是原告,这又算个什么事儿。

霖市当官的多,有钱的也多。老百姓骂起来都喊权钱交易官商勾结,虽然事实上也不少,可政绩考核指标在那,曝出来的寥寥无几还尽是一些扛枪挡子弹的虾兵蟹将。大家明里暗里都形成一种共识,无事井水不犯河水,有事共同交流进步。可如今局面明显不乐观,普通的交通肇事也就罢了,当事人偏偏是隔壁警察局局长家的儿子和本地首屈一指银行家的公子,中间还牵扯了一条人命,家属要公道,民众要公正,难办。

方孟韦,方孟韦。

明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里连叹两声。

梁仲春在一旁沉默良久,总算是意识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注意力又转移到这件棘手的案件上,当初是他自作主张接的,现在整个事务所人仰马翻哀嚎一片,他明白舆论是把利刃,眼看着这群人就快被浪花拍死在岸上了,怎么也得搏一个出口。拐杖在地上敲两下,梁仲春似乎是打定主意,“还是从李熏然下手吧。”

虽然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但只要他的证词变得不可信就好。

李熏然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吃喝拉撒和往常全然一样,看不出受到了什么影响。除了一次半夜上厕所不慎踩了积水滑了一跤,简直是吃嘛嘛香,虽然离活蹦乱跳还有点难度,但从专业骨科医生的角度来看,这简直就是在浪费医院资源。赵副主任每次捏着他的脚踝检查的时候,都怀疑这人是看上自己才赖在这边不走的。

“还疼吗?”赵医生手上力道刚好,满面春风柔声细语的问,“不疼……嗯,好像还有点。”李熏然露出一口大白牙,立马反应过来。赵医生笑笑,反正住的高干病房,不影响救死扶伤第一线,全当是为医院增加收益了,虽然每每替他找借口拦住各路人马挺费事的。

这么想着便报复性的用了几分力,李熏然嗷的叫了一声,拽着床单瞪了他一眼,圆溜溜的眼睛氤氲着水气,红通通的又倔又委屈,怒目而视的模样像是刚成年的狮子竖起了全身的鬓毛,和上一秒的死气沉沉相比,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赵医生仁心仁术,见不得病人心事重重还不遵医嘱。

但季白就不是那么想的了,季白有点后悔把他从潼市借调过来了。如果没有在西来那场相遇的话,他们现可能对彼此来说都只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而已。他曾经相信他的小徒弟是来渡他的,可是孙猴子一路上九九八十一难哪次不是惊心动魄。

季白寻了个偏僻的地儿,靠在墙上,点了根烟安静的吞云吐雾。楼梯口没有人,一扇通风的窗户,大片温暖又醉人的阳光。他原本想给自己十分钟心安理得逃避一会儿的,后来发现这时间也许太长了点,连过路的人都看下去了。

“喂,这里不许抽烟。”

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小平头高个儿,圆脸大眼睛,穿的像是从泥水里拧上来的褐色外套,从领口撇过去里面穿的是竖领拉链线衣,早已经被潮流淘汰的旧物,而他手里拎着个三层保温饭桶,还有一只手正指着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的标语。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但略有压迫感。

季白掐掉烟,冲他点点头,本无意多说什么,没想到那人紧接着又开口说了句,“季队,你现在不能抽烟。”季白愣了一下,仔细在脑海里搜寻眼前这个人的模样,他隐约记得队里食堂前段时间顿顿吃水里的,什么鱼啊虾啊让人闻到味儿就害怕。是叫周凯吧,家里有个弟弟也在这边。

周凯在这里碰到季白也挺意外的,虽然清楚对方可能不认识自己,但看到他穿着医院统一发的散着消毒水的病服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两个人就站在楼梯口闲聊了几句,季白问是不是弟弟受伤了,才赶着煲汤往医院送。

“哪能儿啊,伺候那位祖宗呢。”周凯掩不住笑意抬了抬下巴,季白顺着他的视线从窗口往下看去。花园里三三两两有散步的晒太阳的,因为温度的原因好些花儿都开了,蝴蝶翩翩,晴空万里,和这头孤单单的白格格不入,仿若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唐川脖子上架着东西不方便频频回头看,心里却忍不住算着时间,怎么还不回来。

季白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物理教授是印象深刻,现在瞧着周凯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了数。这两人一个精致一个糙,季白虽然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转念一想有些东西本就奇妙,既然说不清道不明,唯有祝福。

“那你呢,严重吗?”周凯看了眼他身上的病服,这人本身就不壮实,眼下衣服套在身上更是空荡荡的,风一大就能给直接吹跑了似的。季白明白他的意思,扯了扯嘴角说的再平淡不过,“脑子里有个血块,前段时间差点瞎了,盼星星盼月亮它自个儿从神经上转移了,这不挤时间出来拿掉以绝后患。”

手术风险及术后并发症他只字未提,好像不说就不会存在一样。

李熏然在病房闷得慌,赵医生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悄摸摸的溜到了季白那间,神外和骨科有些远,他熟门熟路的就跟进自己家厨房一样。房间里没人,铺盖是冷的,显然出去了有一会儿,李熏然把六院逛了大半圈,总算在去食堂的楼道里堵住了人,于是又兴奋又生气的大喊了一嗓子,“师父!”

季白乖乖的被人领回去了,顺便还分了一碗鱼汤。

周凯的厨艺是没得说的,汤鲜肉嫩,李熏然咂摸了几下仍是回味无穷。饱暖思淫欲,肚子填饱了人就直接躺季白床上去了。季白不让他趴自己身上,看上去再怎么没斤两,一米八几的大个儿还是挺重的,况且大白天的查房的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到底影响不好,尤其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

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开始大打出手。李熏然被季白踹下去就卯了劲儿再翻上来,季白舍不得真较劲,只能自己挪尊架起身,李熏然又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他的腰不让人走,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皆气喘吁吁倒床上了。李熏然心满意足的把自己的头贴在季白的胸口,耳朵里有又热又急的心跳。

季白要挣开他,最后放弃了。他盯着天花板,手从那人的后背慢慢摸到了后颈,然后是又短又硬的头发,他感觉自己的上衣有一处被打湿了,液体深入皮表往血管里钻,于是嫌弃的喊他,“李熏然。”

“想哭就哭出来吧。”

“师父,我没想杀她的。我当时开枪是为了救那个警察,我不知道……不知道车会偏了撞到那个小姑娘。如果……”

“闭嘴!闭嘴李熏然!”

季白推开他,抓住他双臂,李熏然因为晃动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的掉了下来。季白知道他心里苦,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大道理他懒的去讲,他要李熏然知道这件事他没有错,也要李熏然振作起来面对这件事。

两方的律师三番两次的过来,如果没有有利的证据,他害怕有人会下死手戳李熏然的痛处。尤其被告律师他有所耳闻,绝非善茬。

“听着,我会晚些手术,我会陪你出庭,你要是在法庭上还是这个样子,我……”

李熏然用手心堵住了季白要说的话,平常吵吵闹闹半真半假的气话也都说过,什么不认他这个徒弟了,又让他收拾好东西从公寓里搬出去,从此天涯不见各自安好。但是眼下不一样,李熏然无处可去的时候,他只有季白,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只要季白。

季白明白李熏然听懂了,他不着急,顺势亲了亲他的掌心,然后抓住李熏然将人往怀里带。

季白的吻技算不上多好,比起他雷厉风行的办案风格,他的吻更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太阳雨,又热烈又温柔。他先是撬开牙关,用舌尖去顶人敏感的上颚,但不多做留恋转而攻陷另外一块柔嫩而灵活的软肉,他咬住它,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不好的话,但是又舍不得真的咬坏它,只能抵住放开再春风细雨的缠住。

李熏然抱住这个男人,努力圈住他又不安分的回应他,他感受了甜蜜,却又痛苦。这一刻眼泪没有了,只有彼此交融的呼吸。李熏然觉得他错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季白冒着风险再拖下去。

但变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季白凌晨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李熏然一夜未睡,他守在外边寸步不动,只是盯着红色的手术中几个字。他在想脑袋凿一个缝儿,季白得多疼啊。他醒了后会不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得了什么失忆症不认识自己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一定,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他这样想着,冷了就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天就亮了。

开庭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一点半的时候他上了开往法院的车。回过头的时候他看见堂堂局长夫人因为连夜赶过来而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在外面跟他不停招手,离的远听不清楚说什么,好像说的是她会照顾好季白,再看去喊的又是另外一句。

“然然,别怕。”

4月11日07时,被告薛潘驾驶一辆雪铁龙至学恒路路口时,因酒驾被执勤的交通警察方孟韦纠正。被告不服指令并口出恶言,最后在该交警再次上去制止的时候踩住油门强行拖拽开出数米。混乱中路过的潼市刑警大队外调警员李熏然为救人,果断冲该车辆车胎开了一枪,车辆失去控制后撞向了一旁的辅道,碾死了一名过马路的女学生。

4月13日14时,该案在市人民法院正式开庭受理。

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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