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俊

所思在远道

【季然】《不药而愈》下

Warning: 同样字数多,怕自己会坑愣是赶出来的,结果刹不住了,感觉还有番外。当中地点和一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夕阳里倒退着走的那段是我私心最喜欢的。 @夏夜胡枝子

丁捷接到季司令电话的时候,她正吃力的在后院洗着旅社换下来的床单。统一的那种条纹白,干干净净的被铁夹子夹在麻绳上晃晃荡荡的飘,太阳把雕牌洗衣粉的味道都烘的格外柔和了一点。

她是个大嗓门,手上的泡沫草草的擦在格子围裙上,好不容易听清楚那边说了什么紧接着就像被火烧了一下嚷嚷出来,“什么,你孙子要来!”

季白不知道这个好吃懒做的老板娘是怎么和自家老爷子勾搭上的,但是他的预感一向是准确的,如果不是怕惹人非议的话,老头子其实是很想把他五花大绑开个直升飞机直接踹他下去的。与其那样,还不如保留点尊严自己乖乖滚过来。

但丁捷是真的不负所望的一天都没有给季白好日子过过,行事作风向来简单粗暴,“要嘁饭,钓鱼去。”

被冻结资金囊中羞涩的三公子很没有骨气的拖着鱼竿走了。他钓鱼的动作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别树一帜,双手环在胸前翘着二郎腿,鱼竿就用腿腹大大咧咧的夹住,超然脱俗的大有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自来的姿态。

尽管上钩的寥寥无几,但他却前所未有的平静过。

他在这里累了直接打盹,精神好了也会经常性的思索一些大大小小甚至稀奇古怪的问题的。比如许栩的脑袋是用哪颗星球的陨石做的,赵寒家的工资到底是谁管,警局门口站岗的每次都拿眼睛瞟他,是不是自己哪次喝多了没控制好实力胡人家牌了。

暂时得不到答案的就想一些近的。比如他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劝他休息一段时间是爷爷的主意,他一辈子经历的风浪太多,末了想到的却也只是把孙子送到这个无风无浪的地方。季白太拗了,但是现在是没有底气了。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刚开始的时候发火摔东西是常有的事情,虽然也没幼稚到绝食不吃东西的地步,可绝望时常笼住这颗惴惴不安的心。

丁捷用过来人的口气拍拍他的后脑勺说,季白,钓鱼就是期待一个过程,着急不来的,你得等。

等什么呢,他在墨镜后面模模糊糊的看见对面堤坝上有扛着锄头的农民走过。

西来隶属江苏北面的一座小县城里,叫个镇其实也就是人口多了点的农村。这边的人大部分是老实巴交的,中老年的文化程度低的可怕,可幸的是民风仍旧保持那么一点淳朴。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留下的这块地,到底没有被钢筋水泥蒸汽机器给完全吞噬掉。

走哪儿都有人喜欢问季白,“小伙子干啥去了,钓鱼的话你这个饵是不行的呀,后头港那下面蚯蚓一挖一大堆,还不要钱哩。”

季白缺乏和妇女斗争的经验,每次都在大妈们打探他今年贵庚结婚与否我家有个侄女不错的声音中落荒而逃。但是现在好了,有了个李熏然做挡箭牌。

小跟班像条尾巴一样黏在季白身后,一口一个的师父叫着,东西给他拿,饭也给他盛,床也给他铺,就差直接爬上去暖被窝了。

想到最后一个季白浑身哆嗦了一下,觉得自己是咸的吃多了把脑子都齁坏了。就这么一激灵的一会儿功夫,鱼竿动了,季白收了线拿到跟前看,李熏然在给他周围点了蚊香,见季白眼珠子都快贴鱼钩子上去,连忙愁云惨淡的说,

“师父,您别看了,这瘦的都没有我大拇指头粗。”

季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哼了一声收拾离开了。李熏然显然不放心上,很熟练的解救了这条小鱼苗儿并扔回水里去了,并在心里虔诚小声念念。

“救鱼一命不知道胜造几级浮屠,只希望我师父早日好起来。”

此时夕阳还很亮,红澄澄的像画笔添上去的一道,云朵是大片的簇在一块,光从厚厚的棉花糖里倒垂下来。空出来的水蓝色油布上有远远近近的飞机,张着翅膀呼啦一下从头顶滋溜出去千米。李熏然呆了一段时间,不是没有看过这样漂亮的风景,但他就是很想让季白也感受一下落日余晖的旖旎。

“哎,你转过来。”

季白闻言停了一下,李熏然藏着笑,飞快的从他的鼻梁上取走了眼镜。季白不能直视强烈的阳光,昏暗一些的环境又让他与盲人无异。

他撇过头挑挑眉毛,并没有生气只是莫名其妙,同样带着笑意的反问调皮捣蛋的人,“李熏然,你是要造反吗?”

语气里带了一点纵容,还有一点戏谑,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得意早了,李熏然用手指碰了碰季白鼻梁上长久被压出来的红痕,不经意的又发现了一小块疤,流连忘返的指腹上还带着河水的腥气,季白想起来刚刚他还剥了个橙子,这个味道又是清香中泛甜的,让他心里微微动容。

“你就这样倒着走吧。”

季白背对着太阳,看着李熏然圆圆亮亮的眼睛,觉得自己是有病,但是仍旧是一副天王老子拽二八五的模样,他伸手给了人一个爆炒栗子说,“你有病吧。”

“你试一试嘛。”李熏然自动忽略了没啥攻击性的一指弹,拖住季白的胳膊说,你试一试嘛。

季白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如果不是稍微有些定力的话,指不定鼻血都要灌一灌这地里的庄稼了。

两个人走的速度很慢,季白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不用直面这刺眼的亮,却不错过任何一分秀丽夕阳。

他看见相对倒退的长河,看见都没巴掌大的雀自在的往巢的方向飞,看见老旧的红墙青瓦上用石灰刷着党为人民服务的口号。还有那座被当地人称作山的土坡,上面种满了树此刻像是提前进入了秋天一样,带上了浅浅的红。

时隔半年,他终于等到了美不可言的世间。而李熏然仔仔细细的盯着季白身后,提醒他两米外有石头,或者是谁吃的掉了一半的糖葫芦,整个人像是带着普度众生的光。

西来有个东燕眼科医院,住宿条件实在是不好,但是各方面仪器都是花了价钱弄的最新的。年迈的院长指着他颅内的片子告诉他,血块已经在慢慢消失,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季白现在信了。

而他的小徒弟是来渡他的。

丁捷在这个镇子呆了几年,她的丈夫就在牢里呆了多长时间,也许一辈子都出不来,但是从来没见这个女人流露一点软弱。她永远像个炮仗似的,三言两语话不投机就蹿出来霹雳哗啦的往人身上炸。奇怪的是这里的人也不讨厌她,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也都愿意作为高级机密和她分享,每每听了都要啐一口嫌弃道,“呸,男人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作为男人的季白和李熏然觉得绕路走不要惹这个母夜叉比较好。但是练就雷达一般眼睛的丁捷是不会把自己当成跟季白一样的瞎子的。

“今天严书记都来找我了,说这几天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专门往队里承包的鱼塘那儿晃悠,十有八九是小偷,让我们都睁大眼注意点外来人员。”

李熏然觉得这锅背的有点大,小眼神扫了眼季白,季白算了,他一直是没表情的。

季白其实晚上兴奋的有点睡不着,他反反复复的关掉灯再开,开了再关,四十瓦的灯泡实在是照不出什么名堂来,可就是让他在这半真半虚里抓住了一点东西。

李熏然发病的频率越来越少,中间每次想吞药都被他强行忍了下来。他现在已经不会抽筋般的哆嗦,疼还是疼的,神经的痛感从来都是不见踪影的耗磨着他。他额头的瘀血散开,小臂上就会出现牙印,牙印没有了就转移阵地往大腿上掐。

他的这副躯壳是他自己的,他就想完完全全的把握住,怎么糟蹋都可以,就是为了保留自己。

但现在他是真的痛的快昏过去了。季白在门外敲门,他听见了,想让人进来却又没有力气是支撑他,干脆把自己圈的死死的自暴自弃的想,那少爷看见自己的模样不知道又要怎么笑话他了。但是季白进来了,他都没有去前台找钥匙,这破地方的门用点力气就撞开了。

季白一时有一点头晕,他刚才有点急,并没有完全恢复的视力想要在一个关掉灯的房间里找人还是有点困难的,他定了定,终于在床角看到了一团黑影。

那个人在瑟瑟发抖,季白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他走过去蹲下来把人揽进怀里,他们胸膛贴胸膛,脉搏急剧共振。

“熏然,你可以的。”

“你看看我,我可比你差多了,被人从医院送回来的时候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警校的射击记录从来没有人超过,他们都叫我神枪手,可是我竟然突然看不见了,你说老天是不是掷骰子似的跟我开了个玩笑。”

“丁捷可讨厌了。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总是故意挑衅我,知道我是个半瞎也不会给我多安几盏灯,我磕磕绊绊发出声音了又叫我不要吵她,我那时候又不想死了,被人嫌弃死和自己想死完全是不一样,我想我有天要是看见了一定要骂骂这个人。”

“可她其实也过的不好。丈夫好赌爱喝酒,怀孕的时候经常为了那几百块打架,后来男人终于忍不下去,从厨房掏了刀子就捅了上去,家里公公来劝,被这不孝的也砍了几刀,没几下人就不动了。丁捷被送到医院抢救,早产了个女婴,没熬过凌晨也死了。”

“那把刀扎在女婴的脸上,冥冥之中替了丁捷一命。”

“家破人亡,她从医院跑出来想投河自尽被我爷爷救了,这么多年竟然也撑下来了。那天还没皮没脸的说,我们熏然阿,笑起来的像天上的月亮,想让人亲亲他。”

季白不记得当时怎么骂丁捷不知廉耻的,他现在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自己讲的什么,也不知道李熏然听懂了没有,他只是最后收紧了手臂的力量,真的低头亲了亲了他。热度驱赶一点冰凉,吮住从面颊上缓缓留下的汗或者泪。

李熏然其实已经缓过来了,他靠在季白怀里,觉得自己幸福的像中了五百万大奖。虽然没有力气是真的,但是不妨碍他耍流氓。他蹭蹭了季白的下巴,含情脉脉的问,“师父,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喜欢到你想要火星绝对不跑水星去,喜欢到你让翻墙绝对不走大门,喜欢到要为你没病没痛不药而愈,最好还要强身健体趁早做攻。

季白是不知道李熏然肚子里的弯弯道道的,听到这么直白的问话的时候,只好身体力行的有些害羞的让他闭嘴了。

感觉门被砸了的丁捷提心吊胆跑到二楼,结果看到了一幕非礼勿视的画面,她心理咯嘣了下立马捂住眼睛背过去,我艹,秀恩爱是要被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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